淺談生態旅遊的意義與實踐
東南科技大學 環境管理系 陶翼煌 2009.9.13

生態旅遊

    「生態旅遊（eco-tourism）」是最近越來越響亮的名詞。我們常看到如下的誘人廣告： 四輪傳動休旅車帶著一家老小，暢揚於蔚藍海岸的黃金沙灘上，或置身於森林溪谷的纖鳥水淙中，煞是天人合一的幸福。這就是生態旅遊嗎? 學生們甚或政府官員常無法掌握「生態旅遊」 的意涵、意義，與進行的方式。我總喜歡用科學的邏輯來引導。我會在他們查了教科書、字典， 與百科全書後，歸納並建構出觀念(concept)。而我對「生態」所歸納的定義是：「生物個體、 群體和維持其生存繁衍之系統的狀態」；「旅遊」則是「造訪一個或數個平時生活範圍以外的 地方，進行不以接受造訪地支付酬勞為主要目的的活動」。這些單一名詞解釋倒還不難被接受， 但對於「生態旅遊」，眾人則有許多不同的看法。這些討論包括了「生態旅遊」中的「生態」， 到底是形容詞還是受詞? 「生態」是方法、手段、過程，還是標的、後果?用白話文說，就是「生態旅遊」是去享受生態、了解生態，還是用「生態方法」去進行旅遊，避免旅遊行為對生態產生衝擊? 這兩個定義或許都對，都該有，但又缺乏終極目的性。用生態方法了解生態，只是小心翼翼地滿足好奇心。我認為「旅遊」和「生態」應互相融合，而當「融合」發生時，也 就是「人」感受「生態」時，應該有心靈上的需求與轉變。因此我試著對「生態旅遊」下一個較廣的定義：「以對生態衝擊最小化的方式進行，透過對生態的感知，使我們心靈產生變化的旅遊」。

　

觀光旅遊的趨勢與生態旅遊

    僅管很多人對於生態旅遊的觀念還停留在到郊外踏青、欣賞花草動植物，「生態旅遊」概念的教育、推廣、實踐其實已刻不容緩。在 21 世紀的今天，「觀光旅遊」已發展成為全球發展規模和趨勢最強的產業。許多國家、地區，或城市鄉村，都紛紛把旅遊業做為發展的重點產業。 2007 年間，國際觀光旅遊產值為8560億美元，相當於全球出口服務的30%。儘管全球遭受金 融海嘯的衝擊，據聯合國專門機構「世界旅遊組織（World Tourism Organization）」表示，2008 年全球的國際觀光客人數仍增長2%，達到9億2千4 百萬，比 2007 年多1千6 百萬，並 且估計於2020年時，國際觀光客將達到16 億人次。這些數據告訴我們，越來越多的觀光客將 隨時隨地出現在你我身邊，在我們國土的每一角落。你也將會扮演觀光客的角色，踏入別的國 家、縣市、鄉鎮、社區，與該地發生互動，享用「別人的」生態資源，同時對該地的生態資源造成衝擊。

    巨觀來說，「觀光旅遊現象」對經濟、社會，乃至生態的衝擊影響，將越來越深，也是個 人、企業、政府所必須面對的問題。每一個國家、地區的文化資產與自然景觀生態資源，都成 為重要的經營管理對象，不論是地方政府、學校、企業、社區，都應深思熟慮，採取宏觀、正確的態度、方向與策略，以在世界旅遊潮流之下，妥善保護、保存這些資產，做為永續發展的基礎。

圖 1 社區、企業、地方政府協力呵護，歷史長達千年之久的日本草津溫泉(陶翼煌 攝)

　

　

生態旅遊的做法

    生態旅遊的進行並不難。對個人而言，其實就是一連串的「選擇」。在旅遊過程中，選擇簡易、低消耗、低消費，親近自然的安排，以心靈對當地環境的感受，作為活動的主體。第一 步就是步行、騎自行車，或搭乘大眾交通工具，來降低碳排放量，減少溫室氣體造成的全球暖 化所帶來的生態衝擊。「步行」是最原始的運動、旅行方式，不僅健康，還能「要走就走，要停就停」，舒緩地、仔細地觀察身處的「異地」。「自行車」能給騎乘者基本的駕馭感和刺激 感，暨環保又兼娛樂，也很值得提倡。坐公車、捷運、台鐵，輕鬆地將你有緣人共同旅運到另 一有緣又新鮮的地方，到站則拍拍屁股下車，不須找停車位，何樂不為。我上個月參加台北縣政府辦的「雙溪雙鐵低碳遊」，坐台鐵到雙溪，漫步老街，租了自行車，看水牛，愜意極了。

    不過值得順便一提的是，自行車不比走路。筆者一位自行車健將好友特別要我提醒大家， 就算是高手，在長途騎自行車時，也一定要配戴安全帽、手套等保護措施，以免「樂極生悲」喔。

圖 2 台北縣雙溪鄉的自行車道，提供平順的滑行與徐徐的微風(陶翼煌 提供)

　

圖 3 台北縣雙溪鄉正在搖尾玩水的水牛，等你去進行一場生態旅遊的饗宴(陶翼煌 攝)

　

    第二步，是降低對當地其它相關物質與能量的衝擊，以及小心你的消費行為對當地人文所帶來的改變。最直接的就是「吃」。拿「吃」來說，我常強調「食之有物」，「食之有理」，「食之有趣」，「食之有情」四大原則。「食之有物」表示要吃的健康，小心地「吃」，不要吃進一大堆人工調味料，讓腸胃與自然生態發生了疏離。「食之有理」表示要環保地「吃」，了解食物的來源、生產或處理的過程，是否衛生、無農藥殘留，以及是否因你一小口，耗上土 地一大塊；讓你的認知與選擇與自然生態在理性的愛惜上，建立溝通管道。「食之有趣」表示要吃當地的特色農產品，由其是食的文化與地方自然人文背景的關係，是如何的特殊生態環境 所培育，譬如土壤、氣候、水質，和何種製作方法，譬如自然的物理、化學、生物程序，產生 了這等食物。「食之有情」最「高段」，表示要愛心地「吃」，意思就是說，接受當地人的服務，或與當地人閒聊；吃東西要盡量吃當季、當地，與有機，才不會為了供應你一瓶冰河礦泉水或巨大的蟹腳，千方百計弄來給你享用，如此也才能愛護當地土壤生態與產業。如此，在「食」的過程中從感官與心靈上感受當地生態。

圖 4 日本群馬縣附近才買的到的紅豆蒸包，是超值土產(木原直子提供)

    在住的方面，如果不是商務或特殊會議，我建議大可以捨所謂的豪華裝潢的五星級飯店。 國內近年開始流行住「民宿」，提供親近「人」與「地方」的很好選擇。許多大陸學者友人也 對台灣的民宿非常有興趣，紛紛想來台取經學習。不過有些民宿的發展，竟也以豪華富麗外裝 大張旗鼓，明明在寶島臺灣的山巒之中，還以高聳的歐風城堡為外型，在陡峭的山坡地用鋼筋 混凝土挖填建構，令人扼腕。有些民宿則掌握生態旅遊價值核心，強調低調，以盡量不破壞當 地地形、動植物棲地的方式建造成矮房、輕食，甚至適度讓青蛙、飛蛾出現在妳的木門前的休 閒環境。所以我們在進行生態旅遊時，不妨閉眼想像一下，你的消費、身處的建築、環境，是否與當地生態合為一體。

圖 5 位於清境農場附近的民宿，提供沁涼山風雨窸窣蟬鳴，讓遊客與生態融為一體(陶翼煌 攝)

    我經常利用假期會參與研討會的機會到各處參訪，觀察當地旅遊的規劃、經營、消費行為。 在經營者面向，我觀察到大陸目前有些地方在生態旅遊上發展得很快。有正確落實的，也有走錯方向的例子。譬如說許多大飯店為了展現雄偉、壯觀的氣勢，而大面積重植花木，「打造」 綠意盎然的景觀。其實，過度「綠化」是反生態的。結果，庭院中經常變成只有綠葉紅花，而沒有蟲鳴鳥語。另一個令我印象深刻的，是大陸浙江德清的「下渚湖國家濕地公園」。那裏用無噪音平底船搭載遊客，靜靜滑過濕地沼澤，帶著我經過野生大豆基因保護區、水鳥棲地區等，實踐「用生態行為感受生態環境」。

圖 6 浙江德清「下渚湖國家濕地公園」用的無噪音平底遊船，雖不是「船過水無痕」，也盡到了不驚擾水生動植物的心意 (陶翼煌 攝)

    這個「國家濕地公園」中有小橋、茶棧、服務站等建物設施，除了建物造型有當地風格外， 建材本身也盡量使用當地能取得的材料，避免長途運輸浪費能資源，甚至建材腐敗後也能夠立即「還給」當地生態系統。相較於有些其他名勝景點在興建時，從南洋或印度運來整根「巨木」 或「完整石柱」當建材樑柱，或用論公斤計的黃金做為雕塑材料，來炫耀財富，招引客人，令人憂心。

圖 7 浙江德清「下渚湖國家濕地公園」，除了符合歷史人文脈絡下的建物造型，還選用產於當地的建材 (陶翼煌 攝)

　

生態旅遊要遊什麼?

    前面說的，大致上是「旅遊者」(即遊客)和「旅遊服務提供者」(即旅遊業)的正確態度。 這些正確態度，其時也是推動「生態旅遊」的最終目的 - 「心靈的改變」。簡單來說，心靈 的改變，來自對大自然的感動；藉由心靈的改變，得以重新學習人和自然相處之道。所以，「生態旅遊」遊的就是「大自然」和「人地關係」，也就是現代生態學的內涵。

    我們觀察生態，通常在認識動植物之餘，還會漸漸觀察到這生命群體要依靠哪些群體或環境，例如靠特殊的昆蟲、季風、水流等，傳播花粉，某種生命族群才能持續。小朋友會觀察「誰喜歡吃誰」，「誰喜歡與誰住在一起或分享」等。沒錯，「大自然」包括了「生物、生物族群、群落、群聚互動狀態，與這些的狀態維持與支配系統」。由於速食文化的影響，一般遊客經常僅停留在花草樹木、昆蟲鳥獸的辨認。「段數高」的，說不定還可以說出拉丁學名或食用藥用功能，雖然很有意思，但那充其量只是初淺的生物學，可稱為「生物旅遊」。如果你能觀察到 為什麼這美麗的生命會出現在此時此地，而不出現在溫度較高、或較潮濕的地方時；或體認自然的壺穴、深潭對小魚小蝦那麼重要；或發現哪些飛禽爬蟲常常在區位或季節上出現關連，那你就有「生態」的感覺了。如果，你再站得更高更遠，除了陽光、空氣、水、土壤等自然維生 資源等的質、量，與空間分佈外，更體會到大地的地質地形作用，從高山峻嶺、溪流溝澗、丘 陵、平原、沖積扇、河流、潟湖、海岸、洋流、季風等對整體生態的影響，對那就進入「高級班」了。

    那「畢業班」是什麼景況呢? 換句話說，「生態旅遊者」追求些什麼呢? 我的恩師王鑫教授道出禪機：「像山一般的思考」。對我來說，山蘊含了穩重、深邃、包容、生命的特質，對「人」的生活生產提供支援承載，對「人」的生命心靈有所啟發。對您來說，「山」又是什麼呢? 我認為，如果您能在一次旅遊之後，體會了人與地的親密關係，有了無法言喻的感動，那至少就是生態旅遊「達人」了。

結論、建議與期待

    學校老師或父母，在設計和進行「生態旅遊」活動時，建議要能夠謹記「培養生態感知能力的發展，從而反思人地關係」，才是「生態旅遊」的最終目的。對於有志學習環境科學、保護環境的大學生、研究生與實踐者，「生態旅遊」其實就是藉由旅遊去體驗「生態學」的經歷。 對於社會大眾來說，「生態旅遊」是一種負責任的旅遊，是一種追求心靈饗宴的活動。而對相 關產業而言，「生態旅遊」服務的提供，是一種利用生態環境來協助遊客完成此種心靈饗宴的深層服務，也是企業負起環境責任的一種表現。對政府單位而言，「生態旅遊」的推動與相關 環境的提供，更是一種必要的積極作為。

    希望「全家人漫步在蛙鳴鳥啼沁涼森林步道」逐漸成為全民的願景；思索「走在國家公園 的綠蔭下會不會巧遇自由跳躍的梅花鹿?」，甚或「我們如何幫助住在環境敏感山區的同胞離 開不適宜人居的環境」，重新思考與處理「人」與「地」的關係，讓「生態旅遊」成為永續發 展的礎石，不再只是天真無邪學生作文、老師課堂的講題，和學者的嘶吼，而是有更多的企業， 更有遠見的政治家的共同夢想與實踐的議題與行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