池塘是大地最美麗的眼睛

臺北縣教育局視導、文字工作者:陳木城

   有一個週末,在水生植物生態池專家邱錦和老師的指導下,我們穿著青蛙裝下池了!

有人是第一次穿青蛙裝,對自己的變裝秀,感到無限好奇和驚異,忙著照相留念;有人是第一次下池,有一些遲疑,不知道池裡有多深,怕池裡有鱷魚之類的猛獸,怕池裡的沼澤泥濘會張開巨口將人吞噬。有勇敢的人先下池了,在池裡大叫著:「好好玩喔!好好玩喔!」,大家發現池裡並不深,陸陸續續的下池了。

走在池裡,感覺得到池底的泥土,大概掩蓋了整個腳踝,必須用力拔出來,才可以踏出第二步,每走一步都要如履深淵一樣,深怕下一步會陷入不可預知的萬丈深淵。我小時候,在鄉下長大,踩過水田裡的泥,這種感覺,就像回到童年,那一段親稔泥土的鄉下生活。

人類的生活越來越文明,卻不知不覺的遠離了土地,下池的感覺就是重返大地的感覺,感覺土地緊緊的抱著你的腳,依依不捨的不讓你離去,人跟土地竟是如此黏膩,不可分離。


我們第一個的任務是測量生態池的深度,紀錄每一個深度生長的水生植物,然後作出一張生態池的剖面圖。伙伴们拉開四條皮尺,將生態池分成四個項限,分別由深到淺進行調查紀錄。

行走在水深及胸的池裡,盛開的齒葉睡蓮、香水睡蓮就在眼前,忍不住多拍幾張。臺灣菱已經長出菱角,臺灣萍蓬草的黃花參差其間,水金英油亮肥厚的卵圓葉片,翠綠可人。伙伴们正在為如何分辨水金英、小莕菜、蓴菜、印度莕菜、水鱉,激烈的討論著,我終於有機會跟一群有志一同的朋友,一起研究水生植物,一起把這些問題釐清,感覺到自己的進步,原來是世界上最高尚的快樂啊!

我们第二個任務是調查水池四周的挺水性物、濕生植物,池雖不大,生態卻非常豐富複雜,有常見的穗花棋腳、水柳、野薑花、田蔥、大葉田香、圓葉節節菜、台灣水龍、三腳剪、鴨舌草、頭城水簑衣、大安水簑衣、連萼穀精草、……,還真的品類繁雜,不及備載呢!我第一次認識吳氏柳葉箬,正好開滿了細細的花,獨自在水池一角開出一片盛大的花海。池邊有水柳和水社柳,我们就著圖鑑的說明,進行分類上的辨認。分辨兩個都是同種同屬的柳樹,好像從兩個長得酷似的攣生姐妹,硬要分出那個是姐姐,那個是妹妹,是一件又困難又有趣的事,即使當時弄得清清楚楚了,那一天在野外狹路相逢,我也不敢保證可以一眼就看得出來。


如詩如畫的生態池

美麗的人工溼地

湖泊是大地最明亮美麗的眼睛

湖泊班同學生態池整理調查工作情形


第三個課程是整理生態池,邱老師發給同學每人一份工具,有:鐮刀、樹剪、砍刀、鋤頭、鏟子、長柄樹鋸等,原來邱老師的課前準備早就都作好了。同學们拿著工具,有的下池,有的在池邊,有的在池邊的土丘上,我則拿起長柄樹鋸,開始拖鋸一根手臂粗的榕樹,它的樹蔭已經嚴重的遮掩了水池的陽光。有人將象耳澤瀉大把大把的砍下來,我很心疼!可是它們侵占了太大的領域,再這樣下去,水蓮花必然會慘遭蹂躪,所以必須稍加管束。生存是一場激烈的競爭,動物裡的弱肉強食,在植物界裡也是一樣,木本的陸生植物會搶走水池裡的陽光,水池裡的強勢植物會侵占其他植物的地盤。這其實也是水生植物生態池管理上最大的麻煩,許多有心建構一座生態池的人都望而卻步,政府永續校園的政策也刪除了生態池的項目。這不免太因咽廢食了,並不是管理上有困難就不做了,不是也有許多成功經驗嗎? 在管理的過程中不就也正是很好的教育嗎? 外國人家家庭院都有一片草坪,每逢周末家家都響起割草機的馬達聲,到處瀰漫著迷人的草香。草地管理當然也很麻煩,沒聽說過因此禁止或停止種植草坪的政策。


人工溼地美麗景色


 

第四個任務是製作簡易的浮島。在一塊普麗龍板上,鋪上浸過水的毛氈苔,然後灑下種子或是扦插枝條,壓上石塊,使毛氈苔可以吸收到水份,再把浮島推到水深處,這就大功告成了。我们也看見前人製作的浮島,在水中央,綠意盎然,成為水鳥和伴生動物棲息的好地方。偶而會可以看見敏感的青蛙,魚躍而出,末入水中,有時忽然從浮島竄出一隻紅冠水雞,或是一對恩愛的綠頭鴨,為寧靜的水塘平添幾分野趣。

台灣原來遍佈許多水田、池塘和湖泊,到處都可以看到「手把青秧插滿田,低頭便見水中天」的景象,擁有豐富的濕地生態。只是鄉村農地越來越少,埤塘的功能不再,都被填土為地,興蓋房屋大樓了。最近學者專家開始呼籲重建溼地美景,重視溼地生態,因此開始興起人工生態池,人工濕地的建造工程,也有許多生態工作者提供溼地池塘生態的工法,目前技術已經趨於成熟,管理的觀念和經驗也都逐漸開發出來,未來可以在城市公園、機關學校、公司廠房、社區設施、公共場所,多多興蓋人工生態池,一則恢復台灣原有的埤塘美景,一則也可以重造溼地生態,讓我們的土地上重現「江南可採蓮,蓮葉何田田!魚戲蓮葉東,魚戲蓮葉西, 魚戲蓮葉南,魚戲蓮葉北。」的水鄉世界。記得一個佛教故事:


盛開的小葉穀精草

 

有位和尚得知某位悟道的禪師獨居在一條河邊,於是決定前往參訪。經過數月的跋涉,終於來到禪師住處附近的河邊。此時,這位和尚突然看到一片高麗菜葉,由禪師所住的茅蓬處漂流而下。他因此大失所望,正要離去時,他看到那位禪師順河正在追逐那片菜葉, 最後終於把它拾起並帶回茅蓬。這位和尚看到這種情形,很高興的說:我終於找到真正的師父了!

這是一個非常樸實的故事,一片菜葉蘊涵了許多意義。我们是不是該去找回我们的菜葉了? 去找回我們曾經失去的綠綠濕地?試想:庭院門前有一窪水池,社區公園裡有一面池塘,我們就可以享受朱熹筆下的「半畝方塘一鑑開 天光雲影共徘徊」的情境,幾片蓮夜,幾朵水蓮,幾株澤瀉,娉娉婷婷挺立水邊,幾聲蛙唱和鳴,還可以邀雲邀月,在蜻蜓點水間,雲月相融,幻化成千千萬萬美麗的意象,池塘是生命的天堂,也是大地最美麗的眼睛啊!